小磨盘

你第一时间就放开了手，礼貌的与他拉开距离。

泛着血光的骨刃逐渐暗淡随着你一同礼貌靠后。

他袖口还留着你掌心温热。

他不可能惧怕一介凡人尸骨铸成的刀刃。

你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依旧不想让白玉凝脂般的指节上被剐蹭什么伤口。

或者你想的这个请钟离为你制作剑鞘的拙劣的借口只是想让他看看这刀。

与天地共生，福泽万物，光耀八极的神明。

你要看清楚这柄刀，你要当心。

凡人敬仰你，可他们无人知你真名。

同类惧怕你，所以祈愿你永不苏醒。

钟离并不在乎你内心思忖的这许多缘由。

他收回手，也不再向你走近，留出两人都能接受的空间。

“将军是喜爱刀剑的，当明白鞘是刀的一部分。”

“鞘若与刀貌合神离，聊胜于无。”

可是让人捧着自己的尸骨总会有点怪。

这就要怪千万年滔滔流去，这位帝君的眼睛里依旧没蒙上一丁点尘埃。

他注视你时眸光通透，不但叫你不忍拒绝，端的是一副认真替你办事的心思，没有半分杂念。

“帝君有所不知，这柄剑是我的骸骨，不太吉利。”

“恕我失礼，我以为您只需要动动手指头，随便捏几块岩石制一副刀鞘。”

他并不满意这些说辞。

但是他也不会转瞬就提万钧天岩的气势唬人。

他使用了对你而言绝对是更有效，或者是最有效的方式。

“时至今日，钟离力量已所剩无几，并不能吹口气，抬起手来就为将军制一副刀鞘。”

就这么示弱着，语气里分明掺杂了些无能为力的遗憾。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让您失望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要拿出那种天地同悲的落寞表情啊。

他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懈怠了力气轻叹一声，缓步踱回了矮榻旁坐下，岁月不敢，也不能在帝君身上留下痕迹，即便是往杯里添茶这样的普通动作也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

清茶徐徐注入，热气扑面，茶梗在杯底打着旋立起来。

不需他再开口说什么自己年老力衰，你已经跟来了他面前，反手提着刀柄递上。

刀背对着他，杀气戾气收敛的一干二净，刀身泛起凛冽光芒。

就算是在血海里翻滚的恶鬼，也算是梳洗打扮一番了。

“请……”

钟离喝过了茶，双手接过你的刀横放在膝上，指尖轻点在刀身。

饮血无数的凶器逐渐被岩元素包裹起来，他垂下眼眸平静安稳，姿态柔和的竟如抚琴。

他的长发因他低头滑落几缕，露出雪白的一截肩颈裹在宽松衣料里，勾着你多看。

你当然不敢再看，忙不迭把眼睛转向别处。

他看见你在万军从中浴血奋战，一个人立在尸山上茫茫然。

刀断人乏，曾经并肩的故人都在硝烟中隐没身影，只留下你徒手握着一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剑，堪堪望着如血的天空。

这柄剑不趁手。

你作为人的最后一战，是与自己。

每败一招就拆下骨头血肉，打的实在凄惨，尸骨无存。

换来现在的你，天上地下，无人敢敌。

痛。

牵扯百骸难以抑制的痛。

岩元素将刀刃完全包裹住后缓缓流动结成形状，你红着眼睛看着姿态依旧温柔的钟离。

好痛，好像要被沉重的山岩砸碎了一般。

停下。

你终于明白，为什么上面的人说，即便是你，要对上钟离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钟离握着这柄骨刃，读过了你诸般往事以后抬起眼来。

“将军？”

……

岩石厚重而安稳。

而执掌这份力量的人也如此。

他细细的抚着你的发，任你攥着他衣摆伏在他膝上，这下璃月帝君的怀里，你和你的刀都是睡过了。

他的力量深厚而浩瀚却也无法抚平你眉眼，你睡得不安稳，被岩鞘包裹的骨刃一起散发出斑驳骇人的血光，紊乱的锋利剑气四处飞窜，你们二人身处他法力凝成的屏障里，伤不到你当时多看了好几眼的草木花朵。

只是一道细小的剑气左冲右撞不能出去撒野，报复意味十足的在钟离脸侧划出一道细小伤口。

他也没管。

“没事了。”

他沉声安慰你，哄着你，连同你惴惴不安的刀。

睡梦中的窒息疼痛逐渐被昂贵陌生的香料味道和体温所取代。

“没事了。”

他读到了你的心思。

“孤云阁午后日光正好，你在此可安睡。”

“无人敢扰。”